爱你的苍凉,你的衰败,你那副被抛弃后凄惨的样子。
没关系,还有我在。

【安雷】M.A.Y.B.E.

是有点涉及到原作的安雷酱

迷幻风格(?),有些奇妙的隐喻,算HE叭

文中所谓的现实,可以理解成是和大赛不相关的平行世界的安雷,也可以理解成大赛结束若干年后记忆被主办方封存的安雷

有隐藏车,前面是安安视角,后面是雷雷视角

OK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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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I shut my eyes and all the world drops dead; 

      I lift my lids and all is born again. 

      (I think I made you up inside my head.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Mad Girl's Love Song, Sylvia Plath, 1932-1963

 

      “我们是不是见过面?”

 

      安迷修起初觉得这只是个偶然。

      他暂时旅居到一个陌生的星球,未能知晓此处倏刻就可大雨倾盆的善变气候;没带伞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冒雨跑到家离他最近的餐馆。但开门的同时,他就直接把视线寄存到了靠门的桌子旁、那位紫眼睛青年的身上。

      白外套,黑衬衣,靛青长裤。青年的着装率性自然,但安迷修断定他需要再添加些什么——比如,头上应绑一个头巾或头箍,好撑起他精干的气质。

      青年攥着手机看了会,才瞥向安迷修。他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坦然且毫无慌乱,像早已判定这被异邦人打量个遍的情况完全不是自己的问题;相反,他将因此展露尴尬的安迷修锁在瞳孔里,等那挠脸傻笑的男人列出充分的理由。

      于是安迷修抛出那句话。

      继而后悔不迭。

 

      安迷修想和那位青年解释,他虽然喜欢女士和花卉,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,但这不意味着他会随机找一位皮相上乘的男性搭讪。但还没等他起草完措辞,就听那人哼出了不屑。

      “也许吧。”男人开口,清冽的语调从安迷修的耳道滑进其胸腔,“但每次似乎都不太愉快——和你现在给我的感觉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这下骑士青年完全乱了方寸。一方面他觉着自己的确冒犯了对方,另一方面他又隐隐燃起了某种没来由的不服气。

      安迷修没来及反驳,就见青年像变戏法般抽出一片口香糖。

      “要吗?”紫眼睛的男人扬起嘴角,“说不定等下能用上。”

 

      现在想想,那口香糖里应是掺了毒药——不然他不会见着这份奇景。

      安迷修眨眨眼睛,再捏了下自己的脸颊,以证明他没在做梦。

 

      原本还在餐厅和人谈笑的他,此时正抱着块尖利的礁石,陷入无尽的黑海。

      乌云压境,风暴怒鸣;阴湿的波涛循回往复,似在进行一场消极的催促。

      安迷修咬着牙关,闭紧眼睛。他不知自己坚持了多久,才被浪潮卷进海中。窒息、酸胀和无法控制躯干的恐慌齐齐袭来,他试图游上海面,却觉四肢像灌了铅,无法动弹。

      可怜的骑士口中咳出白沫,在绝望中睁开眼睛。被无尽的海洋之绿包裹着,他接收了被不可抗力玩弄的事实,却未感到一丝海水应有的寒冷。

      然而,即便这此地暖如春水、碧如玺翠,若再继续下沉,他终将迎来不可逆转的溺亡。但安迷修早已无计可施,只得由自身在这无垠的祖母绿中坠落,直至被汪洋塞进一处峭谷。

      他被卡住了;只有头部还算自在,脖颈以下的部分都已没入谷中。这种尴尬的姿态使他看上去像长在水底的某种植物。

 

      无奈的骑士只能庆幸这峭壁并不尖锐,甚还留着柔软。但没过一阵,他就发觉贴着他的软壁倏而舒张、收缩,再将他牢牢咬紧。安迷修设法挣扎,却差没被突如其来的挤压激得吐出内脏。

      无力感和挫败感将骑士一向标榜的胸有成竹迅速挤散。安迷修想,这海底藏着的估计不是什么戈壁,而是头巨兽,恨不得把他吞咽入腹,再消化成一滩肉浆。

      几条彩色的小鱼在安迷修的头顶打圈,其中两条颜色各为红蓝的鱼儿最是热心,齐齐咬住安迷修的呆毛,试图将他扯离恼人的谷壑。但他们的努力并没获得褒奖——和这头深渊巨兽对抗,这些小鱼自身定也安全难保。安迷修苦笑一声,干脆将手抬起,轻轻赶走了那两只小东西。

      于是骑士重新闭眼,将自己完全献给了那未知的恐怖。

 

      落入“食道”的感受痛苦难耐。安迷修想不通,他明明还在下坠,为何到了这个阶段,却反像在夹缝中求生。他不由得开始抱怨太紧,太热,要化掉了,可每喊一声就能听到周围肉壁的颤鸣,像在愤怒,或者带了别的什么情绪。

      从那段窄巷掉入“胃穴”时,安迷修终没能承住突如其来的悬空,呜咽一声,就从狭口释出,掉进更深层的海域。

 

      比起上方那块海洋予他的窒息感,他终是触到了灰黑的海底,并恢复了顺畅的呼吸。安迷修四下张望,确认自己依旧未能逃离这片碧色液膜,但神清气爽,耳聪目明,心情舒爽到想直接站起高歌一首。

      他照着这份想法站起,没来得及咏诵他最爱的Moon River,就看见面前的建筑——耸顶砖墙、镶彩花窗和古铜门锁,都在告诉他一个值得惊喜的大发现——

      水下的骑士厅,安迷修的应许之地。

 

      自幼怀着骑士梦的青年兴致勃勃地推门而入,对砖墙拱顶和周围的骑士雕塑感动不已。他细细观赏了石壁上挂着的八副油画,对彩墨所诠释的美德赞叹有加;他先深呼吸一口,再向燃着幽火的祷台供上诚挚,于内心宣誓他将永远贯彻正义并忠于爱。

 

      “你在干嘛?”

      陌生的冒昧打断了安迷修的祈祷。骑士回头,看见那之前诱他吃下口香糖的紫眼睛青年。但这名青年现在却戴着宽檐帽、披着镶金大衣、挂着镶上骷髅花纹的单边眼罩;这身海盗主题的装扮,浮夸得似要去参加万圣派对。

      “这是我要问的。你在这里做什么?你这……”安迷修嗫嚅半天,发现自己并不知晓面前青年的名字,因此只能临时挤出个最不客气的称呼,“恶dang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来哪里,去哪里,不需要理由。”海盗伸了个懒腰,却直接越过骑士,坐祷台上翘起二郎腿,“我认为你不该来这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不该?这里多好啊,有美丽的油画,漂亮的武器和雕塑,就像我本应到这,却只等现在才发现。”安迷修说完瞟了眼海盗,等着后者的答复。

      但海盗沉吟一阵,再没了回音。

 

      他们就这样保持沉默的状态呆站了会,直到安迷修再度开口:“就不能从祷台上下来吗?”

      “那我坐哪?”海盗扬起眉毛。

      “你可以坐地上啊,和我一起。”盘腿坐地的安迷修刚答完,就见那青年咧出冷笑。

  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?”海盗问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因为这里没别人了。”撇了下嘴,安迷修勉强开口,“只有我和你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这么耐不住寂寞?”

      安迷修低头不再作声。他想和那人解释说不是这样,不该这样;但他也不知自己反驳的依据从何而来,便干脆选择了缄然。

 

      海盗啧了一声,像在抗议安迷修的不争气;然后他径直跳下祷台,走至安迷修面前:“站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干嘛?”

      “过几招。”海盗说着,伸出右手。安迷修目瞪口呆地看那人掌中现出把浮着蓝紫电光的白色巨锤,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“可我没有武器……啊。”骑士心虚地转头,就见祷台上已然闲置的两把利剑;一把炫黄,一把璨蓝,鲜明的对比彰显了绝对的水火不容。

      谁将它们放在那的,海盗吗?

      “我觉得你不该忘了它们。毕竟你当时还给他们起了奇怪的名字。”海盗耸肩,“凝晶和流焱。这明明是你的品味,却要我来提醒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真的不太记得……也许是不愿想起。”安迷修上前握紧双剑,截然不同的温差激得他后背一阵激灵;骑士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几个错综复杂的空间,几个喧嚣吵闹的少年,以及一群带着系统提示音和颜表情的白色圆球;但他没能再想更多,就见海盗褪去帽檐、黑袍和眼罩,化为那系着星星头巾、穿着套头衫和牛仔裤的少年,露出邪笑举锤向他挥来一击。

 

      他曾在那个大厅和他立下溃击的警告;他曾在迷宫中和他简单过了一招;他曾在凹凸大赛的各个角落遇见过他,也和他进行过持续的斗殴呛嘴。

      “就算年岁已高,你看上去还可以啊,安迷修。”戴头巾的少年吹了声口哨,用巨锤对准安迷修摆在身前交叉相护的双剑,展开持续的强攻,“一抓剑就知道该怎么用——别告诉我,你之前的呆样全是装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请称呼在下是宝刀未老。况且,你的攻击,对在下而言一贯不痛不痒。”安迷修接完少年的话茬,顿了一下,念出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,“……雷狮。”

      少年的锤柄瞬间停顿,继而放出一股落雷,打在安迷修脚边。

 

      “你脑袋转得还不慢。”雷狮说完,胸腹处洇出大片暗红。安迷修睁大眼睛,双剑不由落地;骑士低头一瞟,竟见那两把剑上都已沾满鲜血。

      他之前明明一直在防御,连剑刃都没能碰着雷狮分毫——可雷狮又是怎么受伤的,怎么能受伤的? 

      “这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能承受。”雷狮见安迷修颓唐跪地,反倒不耐烦起来。他走近安迷修,扯了把青年的呆毛:“你又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“我用这两把剑做过什么?我杀了你,还是弄伤了你?”安迷修抬头,神情茫然,“我……我只知道你吸引着我,但这不意味着我要把你弄成这样……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?”

      “我想是没有的。”雷狮皱眉,“至于为何没法好好相处,可能是因为我们太像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安迷修闭上眼,脑海中如影片卡带般闪过无数静态或动态的场景。他和雷狮争斗过、谈论过、埋怨过、赌气过,但他从未恨过。

      他不明白他为何该恨不恨,直到他推出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那答案太隐秘、太令人羞愧;于是骑士将其锁在自己的宝箱里,加了层厚实的骑士道,便伪装成了坚定和决然。


      “我是你的什么人?”安迷修已管不得太多;他将流血不止的少年一把揽入怀里,听见后者发出的闷声,却反将手臂绞紧,“凹凸大赛……那是凹凸大赛,我们都经历了很多。可是大赛结束时,你为什么要那样问我?为什么不愿和我再相见?”

      “谁知道。”雷狮说完捏了几下安迷修的脸颊,继而在骑士的嘴唇上轻啄,“你合格了。现在,你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呃?可是雷狮,我……”安迷修还想再多说几句,却见自己的音调变淡,身体也变得透明。

      “安迷修,凹凸大赛结束时,我见你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我,满脸不情愿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。我实在看不下去,就问你‘我们不会再见了吧?’想刺激你一下,可你也没能给出我想要的答案。但,总而言之,我现在被你找到啦,所以也算一笔勾销。”雷狮重新站起,露出虎牙,“你把我一直关在这,却从不来看我。现在,你该好好地看着我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安迷修再次回神,就被咸腥的海水呛了满脸。

      他猛地抬头,发现自己已躺在海滩边缘;虽然浅滩的海水依旧将他泡得头昏脑涨,但他总算是上了岸。

      身体僵直,他只得用爬的姿势往内滩行进。没过多久,他就见空中坠下一个人影;那人不戴头巾,不着套头衫,却依旧改变不了他是雷狮的事实。

      安迷修见那人摔进不远处的沙滩,击起一阵尘灰,终是慌了神。他颤颤巍巍站起,跑向昏迷不醒的青年。但他还未能确认雷狮是否活着,就被自己尚不够灵巧的身体绊倒,胸膛和雷狮的相击,疼得他差没吐血。

      “你干什么。”身下的人终得醒来,一双紫眼睛带着迷茫和疲惫,连责备都失了应有的力道。

      “我……我只是有点想你。”安迷修放弃了那些他原以为“合理”的话;他撑起身子,却见雷狮将头别在一边,耳廓通红,嘀咕道,混账。

      安迷修顿觉很不公平,雷狮凭什么骂他?但他还没顶嘴,就见光影倏忽移转,空间扭曲,继而将这幻境彻底击碎。

 

      一切于现实中灭却,只剩他与雷狮幸存。


      青年与梦碎前同样地躺他身下,却未着片缕;砂砾凝聚为米黄床单,海天无际浓缩成二十平米的灰瓦白墙。安迷修不知所措地眨眨眼,再看向甩在床下的衣物——恪守骑士道的他和一个刚认识的人发生了关系,仓促到没问彼此的姓名。

      但这不是问题。安迷修想,他终归是知道了。

      除此之外,他还知道那个人喜欢啤酒和烤串,以海盗的名义胡作非为,还有几个不省心的跟班和一个可靠的堂弟;他也知道自己的目光从未于海盗那逃离,可直至他们实现了一次永别,也没能点破。

      可他没想到,那人会为他展开身体,呈现柔软;海盗离去的同时,骑士早将其囚入归墟,直至那久别重逢的初次会面,才得以落定。

 

      他本该记得这些。

      他可是那发过誓,要对所爱至死不渝的骑士。可他却于那次彻底的分离后,将他再求不得的挚爱藏入水下的殿堂——也任由自己和海盗跨过时间的经纬,重复着一轮轮笨拙、沉默,却不可摧毁的无悔之爱。

      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,安迷修想等这恶劣的天气消停后,和雷狮一起看看这个星球,再去探寻他们之间更多的可能性。他可以试着承包一片花圃,而雷狮也许能去开个冒险公会;他会用调酒或榨汁的方式,限制雷狮对啤酒的摄入量;而雷狮将划开他口味单调的面包,往夹层内塞进烤肉和蔬果。

 

      “雷狮……”安迷修将身下人的手握紧,再将其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。他和雷狮也许曾结孽缘,也许素昧谋面;但现在他们都将不再焦灼,不再失落,不再孤独。

      雷狮转过头,轻呼出攀顶所致的余韵,盯着安迷修一会,扬起嘴角。

 

      “安迷修。”他给出了完美的回应。

 

***

 

      雷狮不明白。


      他在那绿眼睛青年进餐厅的一刹,就掏出手机,搜寻搭讪同性的方法。但他没料到对方率先发起了进攻,用的招数还如此过时。

      男人看上去没什么特别——棕色头发,驼色大衣,黑色长裤;再加上被淋得湿漉漉的狼狈模样,更给他添了层莫须有的磕碜。但雷狮总想先把他的头发吹干,再给他系条厚厚的领带——这样才显得更有活力,也更像男人本该呈现给他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另外,男人那双绿眼睛是真的好看。雷狮边用直率的语句让他难堪,边想着,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“看对眼”,并值得纪念地,发生在海盗刚来这个星球的第四天。

 

      他向青年送去口香糖不久,就见那人眼神涣散,语气也变得飘忽,问他是否喜欢马,喜欢骑士道。

      雷狮只当这个认识不到十分钟的男人因淋雨发起了烧;询问住址无果后,雷狮瞟了眼外面的电闪雷鸣,干脆就近带他到餐厅楼上的宾馆先休息一下。

      海盗和“好心人”这个词汇并不沾边;但眼前的男人激起了他的兴趣,自然不能这么快放走。

      可万没想到,刚将男人带进屋,那绿眼睛的道貌岸然便直接按住他的肩膀——先把他固定在墙边,再将他甩到了床上。

      “我找了你很久。”男人呢喃着解开了上衣。雷狮本想用拳头教他自重,但在看见那具结实的身体后,犹豫了一瞬,便再没找着反抗的机会。

 

      而现在呢——他不知自己怎么落得这般境地的。

      雷狮坐在热气球的篮筐里,无奈地仰望那印着星星的球罩。

 

      雾气弥漫,世界被笼上一片纯白,他根本不晓得现在离地面有多远;气球也在对流层的作用下摇摇晃晃,若雷狮不抓紧篮筐,很有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烈风甩下去。

      没过一会,三只小鸟陆续落进热气球的筐里。黄色的那只体型最大,跳进来时,整个热气球都随之一抖;灰白的那只鸟不太老实,坚持不懈地啄着气球的绳索,直被雷狮嘲讽是不自量力;而最后那只绿色的幼雏只愿停在雷狮肩头,闭上眼一声不吭,很是乖巧。

 

      可这平静的时间并没能持续太久。猝然而至的狂风和雷暴熄灭了热气球的火源,再让整个篮筐随着疾流飘荡。雷狮见着在角落抱团发颤的鸟儿,也明白它们多呆一刻即是碍事一会,便直接揪起那三把尾羽,往筐外甩出。他刚完成救鸟壮举,热气球罩便随之炸裂,碎片砸了雷狮满脸,疼得他只想破口大骂。

      但他没有骂的力气;雷狮抓着篮筐,任由那阵风将他抛高甩低。他只觉得心脏也随这过山车般的动荡叫嚣着,吵得他四肢发软,恨不得直接叫出声来。

 

      很快,他再抓不住那筐沿。他像被飓风含在口中,如断线的风筝般任其摆弄。看不见的蛮力擦过他的皮肤,侵入他的腔舌,裹着他上下甩动。更使他难堪的是,雷电中的几丝孱弱竟也来凑这个热闹,绕在他的小腹处刺得他酥麻,又时不时顺着脊椎往上流走,挫得他差没渗出眼泪。

      海盗自觉他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等折腾,于是不由得把抗议喊出,轻点,慢点,够了停下;但那力量的主人并不听话,反像被激发起一种兴致,生生将他托得更高,抵得更深——直到雷狮头晕目眩,觉着魂魄都被吹离了躯干为止。

 

      等他再度恢复意识,便见着自己躺在云海之上。这里再没烈风狂雷,只铺着白色的棉毯,盖着泛紫的夕阳。熬过了之前那一遭,雷狮顿觉心旷神怡,翻了个身打算好好睡一觉,却见着不远处有艘抢眼的帆船。

      那艘木船尺寸壮观,风帆完好。雷狮一眼就认出船头的恶鬼像意味着什么,便也饶有兴致地向那为海盗专供的设备走去。

 

      他靠着自己的灵巧和力气翻上甲板,不仅找着了罗盘和金币,还有成箱的朗姆酒。雷狮的探究心像被天使的号角唤醒,开始在这艘疑似被废弃的幽灵船上展开全新的探险。

      但没过多久,他就听见了脚步声。

      身着铁制骑士铠甲的人从餐室方向走出,见到雷狮后,竟也未觉慌乱,直接把一串刚烤好的肉串塞他手里。

      “这船是你的?”雷狮嚼着肉块问,却只见那铠甲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“你一个人在这?”雷狮继续问,收获了铠甲的点头。

      “你在这多久了?不打算开着它去周围看看?”这回铠甲倒是举起双手挥了挥,那意思,似在说“做不到”。

      “你不会说话?”雷狮问完,就见那铁质的头盔微微往下偏斜,像受了什么委屈。

 

      麻烦。

      雷狮干脆也不再理那铁皮造的东西,直接继续他的发掘工程。

      他走进船长室,不管那铁皮人是否同意,便操纵船舵,开始了他在这片云海中的旅程。

      但他不管怎么开,都只能见着紫空白云。雷狮逐渐感到不耐烦,放弃了临时船长的任务,走进餐室,却见那副铠甲正坐在桌旁,掀起一部分头盔,默默地啃着块面包。

      原来里面不是空心,而是有个活人啊——雷狮想着,坐在铠甲对面,却只能见着他的一张嘴。

      “你就不能把头盔整个摘下来吃?”雷狮问完,就见那骑士停了咀嚼,放下面包,又像在忍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雷狮受不了这种瞻前顾后,于是他直接上前一把揪住头盔上的红穗,本着暴力至上的精神,将整个头盔粗鲁地揪下。意料之中,那人就是他在餐厅遇到的绿眼睛男人,可相比起来似乎要更年轻些。

      “你是不是会说话?你在逃避什么?”雷狮扬起眉毛。

      “我……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我说话。”少年垂下眼眸,“我惹你讨厌了。”

      这先入为主的负面情绪是怎么回事?雷狮顿时失了兴致,干脆将头盔重新盖在少年头上,大步离去。

 

      因此处实在无聊,雷狮最终只能选择坐甲板上神游天外。但没过多久,他就见那铁皮骑士小心翼翼地向他走来,从身后掏出一支怒放的玫瑰。

      先不论这人从哪里找来的玫瑰,但他估计拧歪了脑里哪根弦,还想着讨雷狮欢心。紫眼睛的海盗哼了声,夺过那花,并将之丢到船下。

      “我不需要这种东西。”雷狮刚宣布完这个消息,就见那骑士少年的铠甲破裂,露出白衬衫、黑裤子、奇怪的红色球鞋,还有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领带。

      这造型,才像个样子。海盗吹了声口哨。

      但那骑士则不然。他一脸愠怒,像见了场屠杀般瞪圆双眼。

      “恶dang,”他终于开了口,“我不会原谅你!”

 

      雷狮万分不解,但同时又觉着心里像有什么抽了一下;压制住这股奇怪的情绪,他保持着从容:“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?如果只是因为我扔了朵花,那你也未免太小气。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我知道你不想和我再见。于你而言,我是个巴不得赶紧消失的碍事家伙。”男孩先愣怔一会,继而扭过头,“但我却被你关进这片海里,只有一艘船为伴。我想你既然来了,肯定是想再继续折磨我,所以才穿好了铠甲见你。”

      少年的手上现出两把色彩各异的双剑,看得雷狮发愣。

      但没等雷狮做出反应,年轻的骑士便跳上那把蓝色的剑刃,背对雷狮,语气中带着晦涩:“可我还是不愿见你不高兴。我不喜欢你喝太多啤酒,所以为你送上了烤串和玫瑰——但你没能高兴起来,一直都没。我后来想了想,也许你不高兴的源头,是因为我在这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当你是什么,能影响我的心情?”雷狮反唇相讥。

      他在等,在等那个少年从那把剑上摔下——最好能摔船帆上挂着,好让他再嘲笑一番。

      “……在你眼里,我从不是什么。”骑士苦笑,稳稳地踩在剑上离去。

 

      雷狮莫名开始暴躁。他觉得那个少年自以为是,认为自己能左右雷狮的心情;但他也同时觉得那个少年妄自菲薄,认为自己对雷狮毫无意义。

      骑士少年在可见的视野内越行越远,导致雷狮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狂怒,随手握住甲板上的船锚,往少年的方向挥去。

 

      少年总是这般,披着多情的外衣,护着无情的内里;他宁可救济世上所有的正义,也未曾在雷狮这做过一点妥协;他即便对雷狮展现过绝无仅有的眼神,也便仅限于此,再没进行任何诠释。

      雷狮闭上眼睛。在怒火的教唆下,他脑海中流动的神智渐被烧成琉璃碎片,再陆续扎入骨髓,遁出片染着赤腥的万花筒。

      他见到了自己未有印象的争斗、杀戮和阴谋。他曾坐在羚角号上俯瞰那驾驶着纯白机体的少年,也曾在击溃幼童外貌的公敌前与他眉锋交会;那场奇怪的、拿性命做赌注的大赛,是他和那名少年曾经历过的所有。最后的最后,少年仅对他面露一瞬的软弱,便足以让他心口抽闷。

      雷狮不是苦行者,于是他抛出了镶着钻石的邀请函——只是这函件穿了海盗的牛皮封,又印着皇子的火漆;他将锤子扛在肩上,调侃道,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吧。

      他用男孩最典型的对待意中人的方式,盼望看到少年的慌乱,并得到和示弱等同的否认;但那人本着骑士的诚恳正直,只迅速将原已泄出的温柔收回,还给他一句不冷不热:

      “也许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“安、迷、修——”握在手里的武器幻化为巨锤,紫色的天空响应那凶器的召唤,洒下暴虐的狂雷,“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,没那么容易!”

      果然没隔多久,那御剑的骑士终究飞了回来。他举起流焱,向雷狮摆出迎战的姿态:“恶dang,在下决不允许你破坏这里的安宁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管我什么闲事?有种就给老子跑得远远的,别再回来!”雷狮一锤将甲板砸出个大坑,“凹凸大赛老子就看你不顺眼,别再在这里晃悠了!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如果我消失了,你就会让这里平静下来吗?”沉默一会,安迷修抿着嘴问。

 

      双剑使还是和以前一样,虽知如何迂回求胜,却仅愿对感情报以纯挚朴真。

      他也许真的不擅长思考——就像雷狮于他,即便理解得透彻,也未曾学会体谅。

     然而,恰恰是这份笨拙和青涩,葬送了双方未出芽的希望。

      大赛的结果可能是光明坦荡,也可能是形神俱亡;但可以确定的是,他们还是输掉了一份关乎彼此的未来。

      错过已是必然。爱情已被活埋,痛苦随之殉葬。但那碑上镌刻的过往,依旧静静地守着这份寂寥,并在受害者致以哀悼时,策划起下一场绝妙的阴谋。

 

      “鬼知道,你不就认得一个‘也许’吗?”雷狮的气急败坏让少年睁大眼睛,“既然如此我何必答你?”

 

      何必回答呢。

      而雷狮当年又何必问出口。

      和安迷修相忘,本不是件难事。

      他做到了,但他没有履行。他将安迷修锁进他的海盗船;如果这人再不于现界降落,他将只是雷狮一场未成形的梦。

      但安迷修还是出现了;他走向雷狮,问他们是否见过面。

      即便雷狮在无意间报复性地回了句“也许”,这简单的任务却也直接上升为炼狱级别;最终,海盗或骑士只得捂住脸颊,叹出那声做不到。

 

      “……恶dang,若你一开始已想好答案,就没必要搞这种提问。”良久,安迷修叹了口气,放下流焱,“但这不能怪你……你当老大当惯了,而我也不是个善解人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?”雷狮依旧握着锤柄,却也收起那在空中喧闹的闪电。

      “希望我没理解错。”安迷修跳下凝晶,直直向雷狮走来;可少年的刘海内顷刻渗出血水,弄脏了那双绿宝石,“你在赌气,而我认成了拒绝。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你怎么了?”雷狮下意识想帮安迷修擦掉额间不绝的血瀑布,却反被骑士握住了手。

      “没什么。只是我曾遭受的一些……不值得在意的东西。”安迷修笑着,对准雷狮的嘴唇,印下一个吻,“我希望你能再见见我……另外提醒你一点,要再不改变你的这种作风,我还是会受伤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不坦率的明明是你吧,给我看下伤口。船里应该有急救箱,能先给你做个简易包扎不是问题。怎么……嗯?”雷狮还想继续询问安迷修是否身体还有哪不舒服,却觉双腿已开始消散;他下意识抓紧安迷修的手,但那骑士只露出和往常无二的宽厚笑容。

      “在你问我那句话时,我想我本该呛回来——‘你不想离开我吗’——这样的。”安迷修说,“可是,反过来一想,‘也许’这个回答,不是更有意思吗?”

      哪里有意思了,他雷狮从没抢不到的宝物。海盗这样想着,闭上眼睛,从那片安宁怡人的天墟,直接坠落。

 

      他是被砸醒的。

      青年安迷修从他身上爬起,带着狼狈和未尽的情欲;他还没正式开始责备那刚进入过他的男子,就见后者一脸泫然欲泣,笨拙地解释道:“我……我只是想见你。”

      沙子消散,覆上舒软的棉麻;天地收敛,盖成昏暖的房匣。窗外暴雨未停,愈演愈烈,甚而用雪点和冰雹炫耀着恶劣;雷狮和安迷修缩在同张被褥内,盔甲卸尽,毫无防备,却也臊得前者心烦意乱,恨不能把脸埋进枕头下。

      严格点说,他雷狮和一个刚见面的人结合了;再严格点说,他和一个总能争得你死我活的老对手重逢,并双双滚上了床。

 

      骑士总妄图制裁海盗的肆性,却没想过自己早被这肆性所吸引;海盗也肖想夺走骑士的所有,但没料得自己也被骑士所夺。

      他们经历过厮杀、暗算、决斗,和别扭的合作。但谁都没想到那次诀别会成为一个彻底的句号;而这全新的篇章又如此突兀,突兀到他和安迷修都没来及就这场迷乱的交合作任何解释。

      “混账。”他不由得转头,骂安迷修的同时也骂这乱来的命运。但安迷修很显然不认可他在温存之后就飙脏话的行为,皱起眉头,却又很快恍然。

      “雷狮……”他最终只发出这个单词。

 

      如果雷狮没记错,他扶着安迷修进房间时,并没能告知海盗的真名——当然,安迷修也没作成自我介绍;可安迷修记了起来,伴着骑士独有的、腼腆却爽朗的微笑,轻轻念出能将海盗的心解封的咒语。

      他们都擅长给自己留后路——因此他和安迷修都用了“也许”来回答关键性的问题。但语言骗不了心,也骗不了灵魂。他和安迷修未得慨叹,未得悲伤,便已实现了初见和久违。


      凹凸大赛结束了;或者,它自始未曾举办过。但他和安迷修都切切实实存在着,并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对方。

      将敌对心、掌控欲和默契杂糅在一起,任时光和梦境淬炼,最终他们还是从那轮回中,收获了专属于骑士和海盗的不尽之爱。

 

      海盗想,他总算抢到一个值得炫耀终身的大家伙了。

      于是他念出那开启宝箱的咒语——“安迷修。”

 

      不意外地,双方都领取了一场难得的相视而笑,和一个额外的吻。


FIN


可有可无的备注:

安安掉下去的地方参考了归墟,雷雷飞上去的地方参考了天墟;他们去的实际上是他们自己的梦境

私设他们凹凸大赛因为立场和各种各样的破事没有OOXX过,所以现在就成了shake your body drive my dream, kiss the naming bless our realm

Sylvia Plath属于典型的天妒英才,精神疾病和她的卓越才华如影随形,再加上一场并不美满的婚姻,英年早逝

Moon River:丢个原版链接,请点击 这里 ,男声唱起来也超好听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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